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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收藏与“死人”艺术
中国收藏与“死人”艺术
程美信
严格地说，中国没有真正的艺术收藏。大凡资本介入的艺术市场，不外是死人艺术或仿古艺术，说明了中国收藏界已陷入古玩迷信的顽症。首先，中国藏家缺乏当代性、世界性的收藏视野，不如说是中国富有阶层普遍缺乏文化创造力，过度依赖承租权力的致富模式，造成资本自身的内在狭隘。古今中国富人均难以摆脱极权宰制的悲剧宿命，包括他们的文化趣味都是权力的铸制产物。艺术收藏在中国是古玩市场的衍生品，满足了权力腐败与资本博弈的双向需求。富产阶层不仅是艺术品的主需对象，还是社会文化发展不可忽视的推动力，那么，当前中国死人艺术充斥于市场，根源在于权力与资本的腐朽趣味起到催化作用，造成社会审美的俗套取向，并纵容了艺术创作的媚俗惰性，同时抑制了整个时代的文化创造力。主流艺术呈现出复古态势，显然跟社会收藏市场脱不了干系，甚至将没有经过时间沉淀的活人作品充当了古董玩意，如黄宾虹、齐白石、启功等人的字画，本是仿古风格的传统工艺，根本没有创造性的时代精神活力。最为荒诞的是，连活人的字画也被推向古玩市场，迫使艺术家们一味儿迎合古董趣味的艺术市场，千篇一律地仿制死人艺术，完全丧失了当代人应有的生命活力和时代精神。
书画市场奉行“以尺论价”的古玩标准，弄得书画界字越写来大、画越画越高。尺寸大小虽然意味着技法难度，可艺术价值则不取决于尺寸大小。表明中国艺术收藏没有超出传统的俗套标准，单限于审美趣味的技法讲究。其次是“因人而贵”的势利恶习，一些工笔画家在功成名就之后，便开始大笔挥毫，迎合“因人而贵”和“以尺论价”古玩市场的传统陋规，因此书画市场特别讲究艺术家官封名头，它在本质上都亵渎了艺术创造价值。
综观中国书画艺术，普遍停留在对传统古典艺术风格的表面模仿，几乎没有开拓性的精神价值，不外是工艺性的审美趣味，完全丧失了当代性与世界性、未来性与现实性的文化意义，充其量是仿古装饰品。古典气质有着既定的审美范式，意味它需要一定的技法讲究，但将这种程式化技法强加艺术之上，不免过于狭隘，抹杀了艺术主体的创造价值。中国书画家热衷抄袭古典艺术，无非迎合迂腐不堪的市场趣味，或者说是艺术收藏在抹杀艺术创造力。有些画家一生的作品都一个面貌，完全达到程式化的自我抄袭程度，可市场价格却是有涨无减。这种无视艺术规律的古玩市场模式，说明了社会文化观念的保守教条与时代精神的内在贫困。艺术品毕竟不是珍贵金属，它是展现人的创造力的文化载体。一位再有名的画家，他不停地重复抄袭自己的作品，不论学术还是市场应予以惩罚，而不是“哄抬比价”地鼓励这种毫无创造力的死人艺术的泛滥。中国书画的仿古成风、自我复制、高大浮夸，很大程度上是收藏市场的纵容结果，并是扼杀了整个社会创造力的潜在凶谋。
中国艺术创造力的萎缩，除了收藏市场的因素，附庸风雅的权贵保守趣味也起到了制度作用。社会富有阶层过度依附权力的扭曲心态，必然构成艺术市场与文化生态的畸形定势。首先，极权主义国家意志必定要扼制社会自由意志，审美文化自然是愚民工具，不是“反孔灭儒”便是“独尊儒术”。所以，官方要弘扬民族传统文化便造成仿古艺术的泛滥，这表明了愚民主义使艺术与市场均变得扭曲。其实，中国传统文人艺术的内在精神比较消极，更倾向于逃离现实和规避权势，其本质是受到强权的宰制作用，从而形成懦弱贫血的审美气质，导致中国历史始终难以摆脱极权主义的定势秩序。此外，书画艺术实际上变相为一种权力腐败的流通替代品，大凡落网的贪官污吏总有名贵字画，艺术品市场成为权力腐败的“硬通货”，从送礼到洗钱，古玩字画的行贿便利远远胜过了现金、存折、黄金和不动产。附庸风雅的权贵趣味和唯利是图的古玩商贩，是造成书画艺术死人成色的主要成因。艺术收藏变成了流通、洗钱、保增的权力筹码，不管是官僚还是富人，他们实际上既不懂艺术也不需要艺术，满脑子根深蒂固的迂腐趣味，不可能尊重文化艺术的创造力。
近年来，随着西方收藏资本对中国当代艺术的介入，引发一股“政治波普”艺术泡沫浪潮，它实质上还是具有中国本土特色表现，如某位名画家作品，在画面还没干透便拍卖出天价，可见中国收藏市场既无学术制约也无市场规范。在90年代初，几个西方人发现了一批具有特定时代意义的中国波普艺术，它们转身国外频频拍出“天价”，结果引发中国当代艺术的跟风浪潮以及艺术市场的盲目跟进，包括扬名立万的“天价”画家都开始了批量复制自己的作品，符号工艺制作也席卷了整个当代美术界。好在波普艺术在中国没有形成广泛民间基础，泡沫面积不太大，真正的泡沫肿瘤则是书画市场。不论仿古字画还是符号复制，它的泛滥都说明了古玩收藏趣味在抹杀社会创造力。
时代在呼唤中国收藏界的文化视野，艺术收藏应该成为激励开拓精神和社会进步的推动力量。诚然，中国当前民间资本还不具有自觉的文化远见，除了在经济上过于依附体制权力，在意识观念和文化趣味上也难以走出极权主义定势。在现代文明诞生前的欧洲，资产阶级在艺术家、文学家、哲学家那里获得巨大的精神力量，促使他们不遗余力地扶持创造性的进步文艺思想，从而开创了资本主义文明时代。文艺复兴运动是资本与艺术的伟大结合，否则就没有人性解放的全新历史。可是，中国艺术收藏，仍旧在把活人推向精神死亡的古董境地，纵容了墨守成规的腐朽艺术的泛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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