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事情到此,若一直这么氤氲着下去。越过烦恼与生活阴暗面,也许会适时地珍惜这么些难得的单纯小快乐。可是我遇到文海。
上帝不让你平静。也不允许通过沉默获得少少救赎。
认识文海也是通过云耳。
当时他们一桌子四五个单身男子自饮自乐,云耳瞄了他们很久,终于找着了空隙凑上前去搭讪。文海是当中最年轻的一个。长相英俊举止温和,头发很细致,不长却垂得服贴。白衬衣黑色长裤,一尘不染的样子。他问云耳,刚刚那一个,穿黑裙子,齐刘海的女孩,是你们同事吗。
我那时刚刚从他们桌前经过,跟云耳眨了眨眼睛,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径直往大厅旁边的休息室去了。小瑞喝多了酒,逢人便说要我去休息室找他。
这是酒吧二楼大厅通往洗手间途中的一个小厅,摆了许多闲置着的沙发和酒台。经常会有喝醉了或者奔走疲累的同事在这里小小偷懒一会儿或者躲避客人的纠缠,久而久之,被叫成了休息室。酒吧两层大厅,一楼没有休息室,因此我们大部分时间窝在二楼。
小瑞四仰八叉地倒在小厅右墙靠着的长沙发上面,酒气冲天。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还未发声,他便已经发现,募然坐起来扯着我的裙摆大叫,小狐狸。
还没来得及捏他的脸揉他的头发,他的手便被人重重地拍掉了。是云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进来了,急急拉着我往回走,边走边说,那个漂亮男人一定对你有意思,跟我过去喝杯酒,他刚刚问起你。
我转过脸去对小瑞做个鬼脸,摇摇晃晃地跟着云耳出去了。
坐在文海身边的时候我们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并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拉我的手或者试图搂我,也不问我什么,更不说无聊的笑话和黄段子。后来我知道,关于我的一切他几乎都只是断断续续从云耳那里知道。这样矜持的男人,在酒吧里像个奇迹。
我也不劝他酒,不殷勤地围着他左绕右转马不停蹄。他倒是喝得很快,碰杯的时候对我笑笑,表情是温柔纯净的。
用他后来的话来说,是因为我目光太澄净,轻轻一瞪便有摄人的气魄,所以不敢对我造次。天知道当时我的眼圈被眼影涂画得乌黑,并且因为深度近视戴着隐型眼镜。
酒喝得多了,气氛开始有些轻佻。每一个酒台都自成一体地建造出自己的一个小世界,快乐冷暖,都由这小天地中的人们自我掌控。有人大声哭泣,
burberry,有人不择对象地亲吻拥抱,有人低着头耸肩吸大麻目光涣散再也瞧不见别的姿态。这就是所谓高档娱乐场所的好处,没有人会顾忌在这里面自己要承担什么身份什么责任。统统抛开了只剩一个赤 裸裸的被扭曲了的精神。
我有些疲累,枕着手把头放在桌面上,文海垂下头来,见我没事,便起身去了洗手间。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对着其他几个客人巧言令色的云耳悄悄附在我耳朵旁边说,嘿,这个不错,看紧点。
我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有一小段时间的恍惚,然后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也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
穿过休息室的时候迎面碰上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文海,他微微一愣,我并不打招呼,像对着个陌生人,预备穿过他身边往里面走。事实上原本也就陌生,在这里面,并没有空间谈什么了解与信任。
可是擦肩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
我猝不及防,身子一斜后退几步靠到了墙壁上,没来得及做任何回应,就感觉嘴唇被压住,文海一只手揽着我的肩另一手撑在我身边的墙壁上,像个言情剧里的男主角,让我感觉虚幻而愤怒。四周除了轰鸣声再也没有别的。
他松开我的时候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微颤抖着抬起头迎向他,目光像武器。
他说,你并不排斥我。对吗?
我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吃不准该怎么样来回答他。是该挥手给他一个耳光还是娇腻腻地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后听见有人在唤,小狐狸。声音撕哑,像渗透了全身气力。忽然想起来原来小瑞也是躺在这里的。
抬眼往前看,瞧见了坐在对面沙发上小瑞孩子气的脸。他把手环在嘴把做成喇叭形状,对上了我的目光后,下手来咧开嘴坏坏一笑,指缝间夹着半截烟,身子松松垮垮地斜斜靠着。
我急匆匆推开了文海,丢给他一句对不起有同事找,便疾步向小瑞那一边跑。在小瑞身边坐下来的时候文海从我们面前走过去,有几秒钟的停顿。我并不看他,小瑞也没有。一直到他推门进了大厅,我才呼出一口气,倒在沙发上。小瑞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半截烟递到我手里。我接来深深吸了一大口,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像塞进了团濡了水的棉花。
小瑞凑过来,挨着我,轻轻地说,小狐狸,你被人占便宜了,可是我帮不了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小狐狸,你捏我吧打我吧。 他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面湿亮湿亮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起来。
四
隔天刚刚上班文海就拨通了我的电话。昨夜我一直没有再去他的酒桌,与小瑞在休息室里呆坐到了凌晨两点下班。电话号码必然是云耳告诉他的。
我想,这个云耳,自己找出一些麻烦事来,把我的电话无端端告诉别人,
burberry,不等于把客人往我这边推么。
果然是这样。文海并没有多说其他的,只嘱咐我帮他订个位子,他九点到。
挂了电话我找主管签订台卡的时候碰到云耳,我把卡片上的名字给她看,揶揄她道,瞧,你的客人被我抢来了,提成我们私下里对半分?
她笑嘻嘻地说,用不着,傻姑娘我可是为你好。姓文的是有钱人家的大公子,他看上你,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以后你们真在一起,我才不怕没好处得呢。
呸,你把姑娘我当商品?我给她一句粗口,闷闷地转身把卡交到前台迎宾手里做登记。
云耳是聪明人。我不是。
这一天是周末,酒吧里面人头攒动,不管环境是怎么样的低迷颓然,这里仍是平日里被生活压抑了太久了的人们趋之若骛的地方。美酒,漂亮的公主还有各式各样的软毒品,可以恰到好处地填充他们精神的空虚与弱势。
我想文海也不过是这么一个角色。
因为生意好,小瑞一整夜都见不着人影,
franklin marshall。我想他必然是在一楼有了客人了。胸口还是憋闷,转眼就把他忘记了。
文海还是带了一大帮朋友来。却不让他的朋友找我喝酒,霸住了我只跟他一人对饮,话还是不多。酒吧换了dj,音乐比前些日子更加震耳欲聋。喝到酣处他跳下酒吧椅来扶着我一起跳舞,他的手跟小瑞是不同的,坚强有力地像是要把我整个人握住。
接近午夜有旧日客人打电话来找我订台。文海在这个时候告辞。整个晚上我们对于昨夜的小小波澜都只字未提,没有人大惊小怪,在生活中我们都必须学会不动声色。这样的状态下待得久了,我恍惚觉得再不会有什么能够让我激动得起来的事情了。
在酒桌之间疲于奔命,抛洒汗水,模糊了精致的妆容和视线。掂量着该喝多少是适量,怎样微笑或者冷漠才是恰到好处。终于把第二拨客人送走,捱到了下班。
刚刚披上大衣踏出深红色镶满霓虹小灯的大门,赫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前。车窗被摇下来,露出一张醉意朦胧五官扭曲的脸,是刚刚送下来的那一拨客人,他们并没有走,车开了过来在大门等我。瞧见我出来,笑嘻嘻地招呼,卓小姐,跟我们一起消夜吧。
我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生硬地挤出一丝笑来,对客人说,我还有个同事要跟我一道走,我先进去找找她。
往回走,www.mercurialvaporufoot.com,刚刚掀开门帘就莽撞撞地扑到了一名男子身上,正要道歉,抬起头来看到的居然是文海。他一脸的惊喜,我没有等他发出声音,便利落地把他拽了进去。
在存放客人衣服手袋的玄关站定,他对我说,知道你现在下班,想来接你,可进去转了两圈,人还是太多,找不到你,打电话又怕你听不见。
我没有说话,缓一口气,拉着他转身挤进了还在熙熙攘攘的一楼大厅,从疯狂着的人群中穿过,径直走向后门。一楼的后门是不对客人开放的,一般只有酒吧的内部员工知道。
出了后门,我说,去把你的车开来吧,我不能走前门,有人在那儿守着我下班。
他卸了重担似地对我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开车去了。我倚着门框蹲下来,点了一支烟低着头吸。两侧头发滑下来垂在脸旁,这姿势让人感觉安全。脑子里面有一些细碎的松动的声音。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信任他,并不喜欢他,连好感都谈不上。可是他站在那里,单手插在西装裤袋里,温和地笑,就让人感觉笃定。我想也许我是可以相信他的。不然呢?
有人在背后拍我的肩膀。转过头去,是小瑞。我吓了一跳,不声不响地瞪了他一眼。他朝我挤眉弄眼地笑,在我身边蹲下来,掏出烟来找不着火机,把我的烟抢过去接了火,边用力抽边说,该死的,我的客人还没走。我得陪着,不能下班。
我突然觉得透不过气,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烟还没抽完就被我狠狠弹出去老远。然后我站起来,依然倚着门框,懒洋洋地说,可是我得下班了。
小狐狸。他没起身,却用从来没有过的低沉声音开口,我就要走了,离开这里,
christian louboutin。我是说离开这整座城市。当初因为女朋友才来这个城市。现在我不再爱她了。你知道么,我没有不走的理由。
我微微一怔,很快地耸耸肩说,也许我也要走了,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酒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瑞很久没有说话,我们在风里以各自的姿势站立,有些僵硬。我很想告诉他我是不可能给他留下的理由的,我明白我与小瑞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情愫,但是深刻的无奈把这些脆弱的微小的情感掩盖了.我们只能各自力不从心地守着自己.我们没办法负担起对方的所有期望.
这个时候前面响起汽车喇叭声。是文海,他摇下车窗来向我示意。
我往前面走。我说,再见。不知道小瑞有没有听清楚。
拉开车门的时候,听到他在后面叫我。回过头去,见到他嘻嘻哈哈的笑。他说小狐狸,如果我们真的都要离开,答应我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要失去联系。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算不失去联系,只好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然后看见他对文海坐出枪击的手势,嘴里“啪啪”两声,完了嘿嘿一笑,转身往后门走,隐没在了从开着的后门里影射出来的五光十色中。
文海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对我说,他对我似乎相当有敌意。我眼都没抬,撒了个谎,告诉他,他对所有男性客人都这样。
那一晚送我到家楼底下的时候,文海拉住我的手说,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上班。那不适合你。
我充满讽刺意味地对他一笑,转身拉开了车门。关门上楼。相关的主题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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