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力钧妄言背后的思想贫困
――艺术与评论是动物和动物学家的关系吗?
程美信
一个势力势利的社会注定是思想贫困,凡是无助于升官发财之事,肯定被认为是务虚的瞎扯蛋,以致烧香拜佛都在求财避祸。中国美术界一向把“评论”看作作品说明书和吹牛拍马的促销广告。如方力钧这样名大气壮的明星画家,对艺评家彭德表示蔑视的说:“对于艺术家,评论的作用很小,有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或“我情愿杀死评论”
(1)。方力钧的说法,表明他对艺术理论领域缺乏系统了解,同时反映了中国的艺术评论泛滥得招人反感的程度。其实,评论是整个艺术系统生态的有机组成,它虽不能取代作品,但对艺术创作的准备过程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同果实品尝的价值判断,必定上升为对品种选择和土壤改造的基础工作。
中国艺术评论缺乏思想创见与理论建构,变相为对作品的文本说明。因此,方力钧对评论的蔑视,在经验上是完全站得住脚的,可立论的片面狭隘也不容忽视,只能说中国文化艺术欠缺真正的理论关照,导致艺术家像传统的工匠,过度依赖经验习惯和技艺手段,普遍没有理论思想的内在支撑。事实上,没有“
85”期间的文艺思潮作用,就不可能出现嗣后的中国当代艺术,方力钧的绘画显然不能例外。当然,今天评论方力钧的美术作品,用彭德的话说是进入历史,任何评论几乎是一种多余仪式,根源在于方力钧不再有营养吸收能力和突破性艺术创造力。故而,他把评论看作是一种不劳而获的分赃现象,表现出极大不满就在所难免,并戏言“我情愿杀死评论”。
面对方力钧的坦言,作为艺评家的彭德,拿俄国别林斯基为中国艺术评论撑面子,这不仅高估了方力钧,因为大部分中国画家看来,艺术评论不过是作品生产后的营销广告或有偿奉承,此外便一无是处。老实说,彭德也有些不自量力,扛着别林斯基这样的哲学家、理论家、批评家集于一身的文化巨人,充当中国艺术评论的遮丑大旗,好比北朝鲜自认为是民主国家一样。殊不知,以目前中国的文化制度、学术环境、人文传统,还不足以诞生别林斯基这样具有思想与理论创造力的评论家。再说,中国画家大多是些工匠艺人,靠技艺谋生养家、靠运气成名暴富,根本无需什么思想或理论。另外,中国艺术家的成长道路上,没有受到良好的理论关照与思想启示,自然就不屑这些东西。方力钧之所以说:“艺术同评论的关系,就像动物同动物学家的关系。没有动物学家,动物仍然存在;动物学家只是对动物的描述,不能说动物学家出现之后,世界上才有动物。”这些话很好验证了一部分中国画家的思维方式,跟那些被假种子、假农药、假化肥害惨的中国农民一样,对农业专家和农技站始终不坏好感。
乱芋充数的评论与其多如牛毛的伪学者一样,到了完全不能再忽视的地步,不扭转这一畸形局面是没有历史出路的,艺术的实践与理论更不能良性循环。中国艺术需要严肃的学术评论,如同农民要增产丰收和过上幸福生活,必须跟真正的农业专家和育种专家携手合作。否则,赤手空拳和自力更生,只会过着野狗般的自了生活。评论在整个艺术生态中,不纯是吹捧式的虚假广告,还有着甄别、推广、编纂等作用,对社会文化土壤具有承前启后的意义。没有“
85”思潮的理论环境,就不可能出现所谓的“当代艺术”和方力钧的光头符号;没有评论家的诠释推广,“光头”符号不足以成为反叛体制的文化谱系,“光头”和“艳俗”就不可能子孙满堂和生意兴隆。尽管有画家自身天赋和个人努力,但不能忽视评论对于艺术生态环境的实际作用。在实践与理论的关系中,评论直接于作品之后,同时又间接作品之前。如果要追究艺术与评论的谁先谁后,那它们在最初阶段是个混沌体,后来由于艺术发展的复杂高级,出现了系统分化发展,绝不是动物与动物学家那么回事情。这表明,方力钧需要换换脑子了,不然做再多的作品和展览也就那么回事,除了多点钱之外,在艺术与思想不可能有很大改观。
鉴于方力钧名气影响力以及对“评论”狭隘之见,若不加以批评指正,肯定造成很大的误导作用,因为不少年轻画家把他当成了崇拜偶像,加上中国美术界本来有“去理论”和“去批评”的传统恶习,过于迷信技法、运气、人际,对评论的不免如此粗浅野蛮。作为一名当代中国艺术家和文化人,对这片土地的思想贫瘠更不能视而不见;不止中国艺术需要真正的理论与批评的关照,中国的理论与批评更需要相应的尊重关照。在极端务实物化的社会状态,作为一名真正的思想家、理论家和批评家已到了一无是处的地步,唯有给人抄写打托、歌功颂德才能苟活下来,这多么是不好的历史征兆。